100%

  ●欽定四庫全書

  莊渠遺書巻十五

  (明)魏校 撰

  ○拾遺

  書

  與舘中諸生一

  天予長風送吾入洛萬里平原固在仰稽聖神經緯之蹟邈乎不可見已中觀英雄豪傑成敗興衰與其攻守之畧槩有可言者俯察生民困苦之狀無路逹於九重噫中原地利不興决無富庶教之理而興之甚難興之甚難所至烟雲相迎江山如待天寛地寛眼亦寛深覺把攝只在方寸但愧不能自作主宰未免衮衮隨逐大化今有一言告二三子此心收却纔從天德上露出端倪若放去自由悉被軀殻私慾包裹道何由而行也學政公移舟中已畧草定寄囬入河南界則聞過惡實繁有徒蕭子雝俱已斥逐殆盡衆驚神明懼不自保正欲與時推移過歸德乃微子所封廵遠死節之睢陽也衆中望一教官頗異未竒之也因事怒之所守不變知為端人矣廼獨召與語彼宻告云蕭宗主訪察皆是而大失士心者過於嚴也宗主此来衆皆危疑亦甚瞻仰但願不動聲色以涵育薰陶為主教化當大行訪察且冺其迹行參蕭案文叅王案權衡之下便可得人託諸有司教官彼多不明反累盛德教化亦危難行蓋人情先畏阻嚮慕之心也又云教官獨召恐有譸張者出其言可補吾之踈時汝寧案已先發遂用其意他處案頗嘗改更寄囬奏草疏遠之臣不當預聖學故因事及之忠愛之誠有難自遏者

  二

  别後從京口横絶大江乗汴船渡淮江淮之間土多膏腴地利最易興復踰淮而北千里平原如砥滿目蕭條水旱皆苦淮視江小甚而吞大河豈待智者决其為患漕河開塞不常勢終歸於塞噫孰能師禹稷以濟斯民邳上下得雨草木生意流動麥青青在田民恃以無恐黄河清今上生今歳黄河復清意者前星將耀乎北上屢聞聖德清明深可為世道慶但沿途所接士夫益為彌文苛禮而無實心詢以民瘼皆漫不為意又可為世道憂自度不能諧俗因詠文公詩云執我仇仇詎我知漫將行止驗天機猿啼鶴怨渾間事只恐先生袖手歸平生學不得力愧無可補於世而屑屑往来何哉進德修業端有望於諸生諸生年富力强正宜及時努力毋效吾悠悠覆轍也

  三

  自離桑梓夢魂常繞故園二三子數千里寓書雖立志有大小用功有緩切要之自説實話宛如親在精舍中相應答也願各策勵各進一歩何如何如上聰明天挺毅然欲希唐虞商周不肯作三代以下人主此念何處得来而二三輔臣謀謨日異反啟上心猜疑將有夬履貞厲之懼噫誰能手抉浮翳以生東明乎機會来得甚好但未知天運如何果欲平治與否且遲數月更看著數當如何下也應電欲習天文莫於無事生事諸髦士呵筆不能盡所欲言人才甚艱静菴遜菴外未見可與儔匹者純甫甚强人意眼下又不得来可慨哉

  四

  大比之事畢矣參也潜也士淹也得失何如希秉希贄皆恬於進取固為可嘉但欲順親之心則人事不可以不盡應電超然物外而多病累之然自古聖賢未聞有養心而致疾者此當更入思議遠欲融釋凝滯須於事上用功勿觀雜書分我全力希秉多疑少决邇来有增無瘳願著精采潛貽書紀兒言言藥石良感此意今事定已乆試囬此心一照前許多將迎還得絲毫益否希贄抱此天資奈何枉自擔閣肯策勵否邪士淹質高而於人情物理不甚留意日用間未免有累莫若就此用功吳門一病感暑氣也醫兼勞倦治之彌覺心煩至京口專服解暑劑洒然而愈噫天下事惟明斷乃克成功過儀真會崇志持養甚深渾厚之氣逹於面目但未見展拓想只是獨學不能取友四方故也淮南會唐虞佐語移日政事甚可觀武城會純甫剛大之資精深之學可敬可敬但虛心以来天下之善或未能也

  五

  吾以七月二十日進講敬明乃罰章不合聖意至八月初二日有旨改用今居家待命若得南京十月初復與諸生相見矣若留此則歳暮乃敢言歸又遲遲也答惟賢書寄囬勿以示人諸生書来然疑勤作者多精進者少吾欲人各答書丁祀弗暇今不乆當歸須面論乃盡也潛有哭子之悲至愛固難自割亦宜以道寛解慎勿鬰鬰恐傷聖賢之學正要就自已情性上節養歸於中和

  六

  吾别又一年矣舘中諸生用功何如精進者誰舊時為學不是講説即是想像或覬進於未来或追咎於旣往却於見在生死路頭不免放過故日用間往往不得力哀莫大於心死而形死次之此心已死尚不自覺悟豈非天地間一行屍哉必須常存敬畏此心醒然事来方能照察得到心體渾全若纔偷惰自由心便散漫走作事来不復能照察功夫踈漏處多此乃千聖心學相傳若合符契只要著實行持而已朋友相聚須眞切磋彼此各攻實病各進實功庶幾有益若只做一塲話説譬如各懐假金在此寧可自瞞瞞人不肯去鍜錬也吾東西奔走形神俱罷諸生處不及一一裁答大意具於此矣汝與希秉宜勇决為諸生倡至祝至祝

  復毛希秉

  喪奠而不祭此孝子哀痛之甚不能自舉朋友無服者亦不當與也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故祭祀皆子孫自主之親友咸来助祭若祭他人祖考豈有感格之理世俗他人有喪輙致奠祭以此為厚而不知其為非禮也雖先哲大儒亦未免從俗然於吾心終不安蓋偶窺測得聖人制禮之本意也嘗謂必欲初喪致奠曷若致賻必欲將葬致祭曷若以物助其虞袝古禮虞祭始用牲世俗將葬殺牲以奠而虞祭反畧最為非禮賻不必錢帛量出財力任一喪事最得禮意飲酒食肉喪側自不當從衆

  二

  汝病今有瘳矣又度一厄吾甚喜亦甚憂嗟乎人生不與禽獸同歸者幾何其死不與草木同腐者幾何汝固不應在此等中正恐不免在此等中也近日與仲木書三代而下學聖人甚難甚難知識神之為神不知全其元神也今拈以語汝神决不可以思慮寧亦决非見聞所能盡汝可猛省此言大學工夫只是定性今却終日汩其性莊生所謂繕性於俗學以求復其初是之謂蔽蒙之民甚是痛快

  三

  海上事如何無巨細可備寫来兵聞拙速未覩巧之乆也不乗其初鋭激沙民用之當機而留矢勢險而節長使賊得玩我不更為計吾恐情見勢屈彌難彌難矣今兵未用無分毫益而費已不貲更遲則勸借必不可斷錢粮决不可支何不移此懸搆重賞知勇俱出矣湯未勝而驕聞拜毘陵一士人為師果爾可為太息當道處吾不可言欲薦一人於肅齋然用之又在當道未必能用也自古豪傑成大事者由其能用度外之人也今拘拘守文法何由成功且兵機在呼吸間而以揖讓處之十羊九牧莫知適從詩云如彼築室于道謀是用不潰于成哀哉蕞爾小冦不但關一方利害休戚而於人才世道大有所關何也今士大夫善宦者往徃學乖只是一箇挨法會管不如會推誰有如肅齋夙夜憂勞耐煩務實視官事如家事者乎不幸蹉跌是使士大夫日乖世界更無人管可勝歎哉小民何知萬口一詞咸怨肅齋縉紳嘗學問者亦復如是吾恐上司任事者亦復如是奈何

  四

  喚醒絶斷此四字李貫之嘗書暗室中以此用功何如何如

  五

  雖然恐還放未得下心隨物作宰是謂我非夫山谷此語煞好

  六

  日望好音至今日應電来乃知病全未减此須得令尊大割捨一番將人間世一應夢幻泡影及憂念子孫種種思量俱一齊斷郤庶幾元氣静中漸囬以待國醫之至庶幾有下手處用藥易見效也

  七

  自欺最是鬼賊然其病只是一箇因循遂至長惡容姦墮坑落塹固不可不决裂也

  八

  吾旦夕望汝不見汝来不知汝用功專一否如火烈烈則莫我敢遏以此自體察何如日月不肯待人瞬息便覺老至也

  九

  聞汝有疾甚為憂之吾近小疾益知生死夀殀固有天命莫不由人事致之曾子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此真萬世法程也病稍可當一過我可来則来

  十

  水利提綱看過甚明快昔吾過吳江邇来過嘉定至上海反棹須是通知上下源流及其分合變遷處會而為一乃能順其勢而利導之然非胸中吞雲夢者八九亦未能當此任也杜子美灔澦詩天意存傾覆神功接混茫深哉言乎參嘗病汝惹事正指養魚池積水漊二語噫上之取利可謂盡錙銖矣民間厪厪遺利忍更搜剔之乎切忌切忌戒之戒之

  與王應電

  来書自訟不能力行此意甚善吾軰不及古人病皆在此然亦須就切近平實處用功方不差了路逕故曰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若只是捺生硬做恐又是致知處穿鑿太苦别生見解出来異日力行上正助太過未免又紐揑一般説話也前此只因如是擔閣了歳年今須勇革汝學問常失之過試讀論語只平平玩味就自已身上體貼去做此誠對病良藥也持之乆自别但恐意見又轉而之他却未免厭常喜新耳體驗功夫若何有得有疑便中不惜詳示

  二

  爾有高志而不能遜志用功吾常憂爾念爾一别又三月矣不知爾用何功夫想苦心處多也學者於事不明乎理而强欲以力為之是故有扞挌不勝勤苦難成之患然欲明理須虛心以求之决非急迫穿鑿所可得也困窮拂亂正是天意玉成於汝不可因是自沮飲食男女之欲當因其已知而力行之益求其所未知以造其極空言無益也貧無以養固所當憂此處只有義命二字須牢立脚跟日用間但問義當為與不當為若得之不得有命焉不可必也臧獲背主義所當問引君子無所争及訟元吉却覺不相當大抵凡事各有至當不易之定體窮而得之自然活潑潑地若便將古人言語牽合説煞却窒礙難行矣事少暇可来舘中取大學從頭至尾讀之除却許多牽繞意思掃却許多障蔽意見義理自然有端緒出来擇善固執之功皆有所施矣否則非吾所敢知也

  三

  聲减定為二十八韻増定為四十五天然去安排字字各有著落眞千古之一快也舊韻非但聲有差韻亦多走乃知聲失之多韻失之少故管不住眞不易之論也但以諧俗之故多收俗字亦多俗解若欲便今詩家恐多酷信玉篇及守禮部韻堅甚未必肯過而問焉乃若詩賦大家亦必該洽近世亦多好右者觀此决不能醒其目而開其心也詩叶韻亦出天然吾今畧見得而未能通悟故且蓄疑昨所定太覺草草如騶虞詩一章葭豝韻二章蓬豵韻結句自為應不叶上韻也觀周南吁嗟麟兮可見昔與陳元誠定樂章親見元誠歌伐木思齊二章只因一字差上下便貫不去後看大全本恰如一氣呵成以此深服文公叶韻之妙恐未可昜言也

  四

  此書已看畢比次倫理訓釋簡明前此未有也雖然李上蔡用其私知而不明大道之自然其同文也乃賈亂古文也其間豈無過人處正是其自負恃處然大病却在此汝今自用之意終多此病不小病隨識長將終吾身不可不懼又其間每渉義理精奥心學淵微處便昜差却乃知古今人胸襟淺深大小不知相去幾許也舜何人也予何人也不可不勉每見汝自謂已得心學但有病用不得此功是皆拒善之藩籬也受病不淺坐掩殘書慨古今白頭契分向誰深頂門欲試回生手争得名家一寸鍼

  五

  聞汝疾又作不知其為何疾也豈夢遺邪姑蘇有盛寅者人以椒寄其家十五年矣一夕夢有客急欲用椒啟其封取少許覺而痛自刻責豈吾義利不明邪何以有此夢也遂衣服冠而坐數日猶不釋然於乎人能若此用功志必能帥氣寤寐一如矣

  六

  汝意見不可反者只為聪明説得行縱横皆可心愈不虛去道愈遠故願汝完養虛心玩理待其自開出来不開亦任之毋為之先則所開自然潔净精微渾厚深純有無窮之味也易解可自取譬孫子十三篇只虛虛説而涵蓄變化不窮古今善用兵者走他説不得若復有人注解盡將古今行兵利鈍填塞其中反覺滯礙難用何如何如

  七

  本虛形乃實立本貴自然来書畧加静存之功即患不食此非静使然乃欲静使然也素問神有所存則氣結其此之謂與此段工夫須面語曹生欲来可與偕来也

  八

  日論作易根原乃是先天之學解此可以一日千里不但百尺竿頭進歩也夏首連山商首歸藏此理深可玩索

  九

  昨所見還只是窺測與天機活潑不同開天之天開天之人不可不慎也

  十

  夏惇夫云格物是將物託出道来莊子曰以有形者象無形者而定矣若非心虛自然多窒涇野易解不免支離正為一元處不能無蔽耳汝莫若且置此書俟他日有悟自别

  十一

  吾無寸長惟看道理持之甚堅偶得人言觸發翻然而改汝所改易説只就枝葉上增損根本元不曾動易未有是事開出事来今却是牽搭填塞故不能虛邵子嘗言恍惚隂陽初變化氤氲天地乍廽旋又云更有難名狀兩儀仍未分以此求之何知

  與陳元誠

  自得故人病中一書乆矣不聞謦欬悠悠我思来諭所論天機之言玩之有無窮之味若是乃為實學問在雷郡開荒數年今始歸省城而貧如故天之大困元誠不如是不足為人欲横流中砥柱也見與林相詩雅有天趣但只是享見成樂未知與古人惟日不足何如堯舜兢兢業業還暇及此否律詩與駢儷文同終是俳體不作可也

  二

  别後靡日不思何時共坐一堂清風常披拂我雷州明農何如恐才大難於用未必能康濟自身也邇来朋舊凋落胡永清李立卿高山深林龍虎變化不測許崇志鳳凰鳴於高岡金士惇歩歩循蹈規矩而一二年間相繼奄忽化去嗚呼傷哉天其無意於斯世邪元誠上疏託之聶守不幸奔父喪去未知事竟若何去就亦宜明白也

  寄林相

  令姪来承汝惓惓厚意感佩無涯嗟乎爾時汝但知我喪子未知吾復喪孫也此天譴否德為空言無實者至戒也昔喪子時以逹破愛以敬易哀猶恃有孫也小孫復夭折此情大是難堪爾時百念俱忘恍若見性死生亦覺可處若天啟然今當力進舊學畏天以終身益為廣延嗣續計未知天肯終祐吾否也衰世人多自營講學者又多自大籠罩不實汝能以經世為志此誠何處得来雖然吾憂汝疎畧也未也吾又憂汝輕也汝亦嘗自省及此乎然乎否乎吾見郡邑志多矣博學高才則有之少有通逹國體者惟蘭溪志庶幾乃楓山老先生手筆也進而上之廓而大之是誠在人汝誠觀此萬安新志得失當自黙會矣因此益求所未至此進德之機也學須凝聚停蓄乃能宣著發揮耳

  與周士淹

  昨聞汝有眩暈之疾此痰火使然火然則發補其虛則水升火降今不知服何藥程子有言不學便老而衰不寧惟是固有未老先衰者矣吾人何可不自勵也開拓萬古胸襟勇猛前進莫自擔閣莫自拘牽何如

  二

  送還唐書一部古音畧一部唐三百年儒者咸推韓文公吾所深服者陸宣公也宣公而學可以為天民暑中作何功夫懈意一生便是自暴自棄若無天度量安得聖胚胎本虛形乃實立本貴自然可以此勘平日所學

  與徐官

  寄来六書精藴俱已看過篆得甚是有法可謂旣竭心力矣且一字有疑必問最見用心周宻處五巻將畢止有六巻願愈加小心翼翼免以一纇而掩全體之美聞令兄小試不利此事若見得命透信得命及心下便省了無限憂思

  與唐音

  邇来用功何似夫子欲得中行其次思狂又其次乃思狷已是落第三了程子云將天下第一等事讓與别人便是自棄願常以此自振拔乃能超然不為氣質所囿也

  與鄭壻若曾

  經師易遇人師難遭涇野人師也汝今侍之當先法其厚重易曰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學之進退只於語黙可見凡事三緘而言再思而行此便是聖門訥言敏行宗旨相去數千里若肯似此用功便如同堂合席也老耼云去子之虛志與驕氣泰色與嗜慾是皆無益於子之身至哉言乎

  二

  學須隨器有成形方可裁中設凖繩假借變移無定止縱逢大匠亦難成今以後聼人講論不要輕信務要實體於身乃見難易此汝之韋弦也聞吕公南遷汝軰失所依歸雖然大丈夫湏自立志聖賢皆我師也宜無分於在門不在門常如侍側時則可以攝汝心矣程子云將天下第一等事讓與别人便是自棄願常以此自振拔庶慰我數千里懸懸之望也

  三

  汝有喉痺病至斷水穀而吾乃不知今幸而愈此神明所相也然此本病是火其發於咽喉乃標病也今標病則旣有瘳矣火之為害更宜慎重不必藥餌不必鍼砭只是清心無為便是上妙方也

  利害相摩生火甚多衆人焚和月固不勝火於是乎有頽然而道盡

  心為君主自焚則死

  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孔竅

  一水不勝二火

  一水不勝五火

  諸痛痒瘡皆属心火

  節嗜慾定心志便是天氣下降地氣上躋

  萬般補養皆虛偽惟有操持是要規

  已上所書句句可玩味也凡病中最易怒而急欲病瘥二者皆無益而有損雖然此凡情也有道者必不如是學者當此可以驗平日功夫故特為汝言之

  與參姪

  初得書謂邑難治再書若易易然三書彌難氣不能平古之人招之不来麾之不去淆之不濁澄之不清夫何如哉顔子犯而不校孟子行有不得者反求諸已眞汝師也修回作事頗闊自親戚鄉黨曁於交友咸以為疑市之無虎勿問可知也三人言之遂以為眞有虎矣惟吾不以為然弗謂交友間亦素不信汝者此汝本美質而未嘗持乆用功以故然疑作耳彼中士夫與汝素不相識豈能遽孚必乆而後信耳昔寄公移吾批一過付之修矣化今長可勤用功及防閑衙中吾與家中尊幼俱平安不必掛念兹因夏廵檢便寄此

  莊渠遺書巻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莊渠遺書巻十六

  (明)魏校 撰

  ○拾遺

  説

  心説

  天大無外心大亦無外此理元無限量無窮極天體太虛包運地形於内地形有涯天之氣無涯然猶有滯也氣之妙用為神不疾而速不行而至能弘是理充塞流行何有限量窮極人本天生理氣形神合下均付恰如天之脱殻包裹於外心體太虛宅於中央形骸有間隔氣常與天相通心之神明不測能弘此理而與天同天有元亨利貞心有仁義禮智天生萬物人成其能以賛化育天運一日一周氣形有滯也心之妙用即天之神是故前乎千萬世之既往後乎千萬世之方来遠而六合之内外思之皆在目前宇宙内事皆吾分内事更無古今遠近内外之間天體惟一自古至今上自群聖下至庻民以及於吾惟是一心心如有二乃是世上别有一天更焉得有是理為人有這形氣便生出形氣之私自小了他就軀殻上起意思好名也只為有我好勝也只為有我好利也只為有我窮則欲富富則欲貴貴則欲康寧康寧則欲夀耳欲聼美聲目欲視美色口欲食美味鼻欲嗅馨香四肢欲便安佚物慾牽連無窮日用間一任氣質用事氣質强便常失之過氣質弱便常失之不及知有一身則更不知有一家知有一家則更不知有一國知有一國則更不知有天下方寸間被那許多私慾重重間隔如何能與天相似且道宇宙是甚様大人只有數尺軀其生不過百歳所以能與宇宙同大者以此心也此心既被形氣私慾間隔但將身形来放在宇宙間與之比量自是不勝其小唯聖人為能盡心天地萬物渾然同體包括宇宙在方寸間形體有滯聽所不及則合天下之聪以為聪視所不見則合天下之明以為明軀殻上有欲如饑渇之於飲食男女之於室家亦皆與民同之雖有形氣亦自間隔不得無有限量無有窮極從古千聖以来唯傳一心以開来學木必有根然後千枝萬葉可依而立水必有原然後千流萬派其出無窮且道世間萬事何者不出於心此是一箇大本縂會處此心既存有箇主宰然後萬事可以次第而治今欲作聖豈外此心心外無事事外無理惟是人欲蔽隔天理不得流出到那事上必須常存此心凡一事上必有一理隨事精察其理而力行之一事上人欲既不得間這一事上天理便得流行積累之乆事事皆天理從此廣大胸中流出夫子所謂一以貫之也學者欲到此地位亦須先用此一以貫之功夫下學而上逹也俗學只見聖人事事恰好不知聖人事事都從心上出来只管覷著那迹去做不曾見得大本頭緒既多茫然無下手處雖能隨事用功只是外面略睹箇是裏面元不透徹外面略制得住裏面打疊不盡内外判成兩截雖有積累功夫豈能貫通全體哉其與禪學近似者又謂但能常存此心萬事自然皆正更不隨事用功盖因錯認心體虛空萬事之来逐旋照映出箇理豈知人心塞淵渾只是理所謂理者非他乃日用萬事所以當然之故也今欲塊然以存此心而萬事皆棄不講則是專内而遺外心迹之判也乆矣大率理氣形神雖本一體然氣精於形神精於氣理形而上雖氣之妙用猶未離乎形而下也老氏之謂虛釋氏之謂空盖只窺測得那一氣孔神處不曾見箇實理老氏謂虛能生氣前一截纔是大道自然後一節只是糠粃故欲清浄無為任萬物而自理豈知大道體用一源顯微無間其欲無為亦只是見世人用盡智力終有窮屈時故全不役智力但因其勢雖有為而以無為為之此只是占便宜其與聖人順理而行者作用自别也神仙者流亦略窺見一氣孔神故欲煉氣蜕形逆天以祈不死豈知逆理則此心先亡縱使靈氣能延數百載何以異草木鳥獸之永年者哉釋氏妄謂天地間萬物生滅只是一箇大輪廽惟有虛空本體不壊世人心迷貪著外物念念相續不能脱離死生故欲直指人心頓悟真如本性一空一切空名為出世間法豈知大化衮衮其出無窮譬如烟出突中上面一番未盡下面一畨又生元無輪廻相受心體雖虛中涵萬理却是真實無妄惟有人慾本空今乃一切指以為妄便欲善惡都莫思量至於滅三綱五常而不顧遂為天地間一大罪人只因聖學不傳世之學者此心終日向外支離而無成有能鞭辟近裏用功者又因不知主敬之道硬去把捉此心奈何不下釋氏却謂吾心本無事可以不操而存其法至為捷徑謂云可直造聖人釋氏最下者亦有覊制其心之法故好高欲速之士多陷溺焉噫大道既分散為天下裂後之學者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全體時得一察以自好其弊可勝嘆哉

  性説

  天命有元亨利貞故人性有仁義禮智人性有仁義禮智故人情有惻隠羞惡辭讓是非純粹至善本来如是其有不善又從何来人有此心便具此性盛貯該載敷施發用都是當人氣質所為乃其良知良能也性即太極氣質出於隂陽五行合下禀得便有清濁厚薄不齊處氣濁則遮蔽不通質薄則承載不起血肉之軀物慾易致陷溺壊了那良知良能故性雖本善而不能免於氣質物慾之不善此性元是降衷秉彞人因氣禀物慾有不善處終亦不能滅其性之善也上天之載無聲無臭人性本来潔潔淨淨不可添一物纔被氣禀物慾夹雜便生出惡善本固有惡乃性中元無逐旋添上本體被他汙穢是有了多少聲臭然惡亦非從外生只是反著這善便做成惡本體不得自如善固常在若能翻轉那惡依舊是善惡都成空因其本無故也心如太虛除却許多氣禀物慾剥落消殞剰存本性便是一箇好光朗空闊底世界所謂人貎而天也古之聖人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只是私欲淨盡耳然亦未必盡是天生都從下學做起故中庸自衣錦尚絅功夫直説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孟子道性善而夫子曰性相近伊川云性即是理而明道謂性即氣氣即性後學疑而不决遂費多少言語分疏主孟子者曰有天地之性有氣質之性孟子言天地之性性之本然也夫子盖言氣質之性耳主孔子者曰天地生人此理已自落在氣質夫子論性實兼理與氣質而言孟子是就氣質中挑出此理来説耳夫孟子道性善正出於夫子易大傳繼善成性之言古聖賢論性皆是直指當人氣質内各具此理而命名不雜那氣質来説亦何嘗懸空説向天地上去性形而上者也氣質形而下者也若兼理與氣質滚説作性則無形而上下之分矣蓋性之字義有二其一性與情對其義為定名其一性與習對其義為虛位性從生從心言人生而具此理於心名之曰性其動則為情故性情皆從心此於六書屬會意正是性之所以得名湯誥易大傳中庸告子篇言之詳矣性字從生人之氣禀出於天生故借生字為義亦名氣禀曰性而常與習並言習則成於人為者也此於六書自屬假借亦猶姓本姓氏之性因取生義借而為子姓之性也伊川謂習與性成論語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古語少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凡此皆是假借言性字義本虛故可包得善惡在内伊川所謂生之謂性止訓所禀受也中庸論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孟子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亦與篇内性字不同六書之法假借一類甚多自是後人執著子貢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故其言不見於論語但見性相近也一言便謂正是夫子言性處然則荀子道性惡與孟子都只説得一邊揚子論性善惡混韓子論性有三品其説皆不悖於聖人矣豈其然乎伊川見荀揚韓錯認氣質作性故纔説破性即理也明道是指氣質内有此性元不相離耳孟子道性善不曾説破氣禀有惡後人更信不及故明道又謂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明二之則不是亦非謂論性當兼氣質言也古今論性莫精於孟子其言曰今人乍見孺子入井必有怵愓惻隐之心極惡之人其性幾若滅息而至此不覺自然發見則其本善可知此易復其見天地之心乎復小而辨於物惡習雖深善念但有些子發見便自精彩不同若能凑合零星漸成片叚只此這些子便是做堯舜底基本也只因迷而不求依舊又被氣禀物慾汩没譬如自家有箇大寳藏埋没瓦礫中零零星星時或透露得人指示又不肯去尋求只管問人借寳来看豈不可哀也哉

  理氣説

  太虛氣也大塊氣之質也氣聚成質人物盈其間矣孰綱維是一理以主之理非别是一物在氣為主只就氣上該得如此的便是理之發用而其所以該得如此則理之本體然也理本該得如此然却無為不能自如此氣是箇盛貯該載敷施發用底凡理之能如此處皆氣所為也氣滯於有而運復不齊便有差忒不能盡如此處但他原能如此不害其有所以該得如此底在上亦未有乆而不復其常者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氣道即理也氣能具是理故謂之氣理一而已隨氣所具各各不同當下俱有一箇所以該得如此其不同處正是同處此理所以能為氣之主夫氣之始混沌未分只是渾淪一箇該得如此及至開闢氣分為隂陽則理亦有健順五常之别缺一則不可以為造化二五錯綜變化萬殊縂是一箇該得如此而分不同在這裏便該得如此在那裏便該得如彼做出千萬箇該得如此底出来其實只是一箇該得如此故能隨在具足到處圓成充塞流行更無空闕所當然字説不盡故更著所以然也氣精英不能無查滓精英則虛而靈能妙乎異查滓則塞而不能但理在查滓則亦隨其所能有箇當然處天渾是一團精英之氣包運乎外而地形查滓拶在中間故天德便健地只是順天地氣化滚来滚去生了一畨人物又生一畨人物性從何而来即天地所賦之理各就他分上有箇所以該得如此人得氣之精英心含二五之秀健順五常之德與天地同亦惟聖人全禀精英能盡其性其次精英中帶了些查滓以多寡為智愚賢不肖之等差惟其性無不同故皆可以變化唯一種下愚之人查滓太多天地精英之氣偏有所不入孔子論性所謂不移之質是也物乃氣之查滓所成窒塞而蠢其性不復能與人同但隨形氣所能具箇該得如此是故飛者得此理則為飛之性走者得此理則為走之性潛者得此理則為潛之性蠢動自蠕植物何知亦各自為榮瘁不相假借陵奪而能若蜂蟻之君臣虎狼之父子乃其塞處有一路子開便具得来與人性相近龜麟龍鳳四靈天地間氣所出終以查滓限其精英故終不如人性之貴也人身小天地但觀吾身便可見萬物這一團氣其查滓結成軀殻包褁於外耳目鼻口手足各有所能而不相通心都中央精英之會無所不能故能妙是理衆體不得而與焉然亦各隨其所能有箇當然之則而同出於吾心手足皆蠢耳目雖稍靈然豈能如心之神明也哉觀此則人物之性固可黙識矣心本屬火與肺肝脾腎分屬五行然五常之德實具於心而諸臟不與以其形氣偏塞也然亦各具得些意思肝發生仁也肺清肅義也腎藏蓄知也脾任養信也亦猶五常之在天地各因五行生物之氣而名非就形質上説然質具於地者也亦各具得些意思天地有混沌開闢人物亦有混沌開闢人之大始氣渾渾未分其理惟一形生之後氣散為百體而心虛中二五之氣咸備有物有則其理縂會於心渾然之内脉絡貫通當其未發則亦冲漠無朕蓋此衆理即一理之所為故能無所不包日用應萬事都從心上這一箇理流將出来遇父便成孝遇君便成忠觸處都是雖各有箇文路子相通其實只是一箇理夫子所謂一以貫之也試嘗論之鳥與鳥類也然而凡鳥不可以皆為鳳獸與獸類也然而凡獸不可以皆為麟何則其形異也聖人與我同類耳目口鼻手足皆無弗同其心豈容獨異心既同則其性亦同豈有不可至之理故曰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彼學而不求至于聖人者皆自暴自棄者也

  ○序

  贈胡重器僉憲福建序

  淮隂胡君重器守南京秋官尚書郎褒然有才望漳南故多盗國家患之廼命胡君僉福建按察司事往治其兵賜璽書以從事寮友於君仲仁符君同和軰祖之於江謂余以年好屬以贈言余惟今海内多盗孰非國家之良民乎饑寒切於身而公私復交征其利是故不得已而為盗非不知其終不免於死也以為獲一日之養則延一日之生猶愈於立殞命耳長民者弗能養民之生又欲盡促之死吁亦忍哉君之往也其無以盗為可惡而以為可哀藹然不忍人之心憤盈於中而充溢於外有以先加乎民俾聞之者雖極兇惡咸情得而動心焉曰是欲生我者也下車之初痛自刻責以率其下先去在官一切貪汙苛虐之人由是發號施令與民更始理寃滯賑貧窮均賦役節財用凡可以佐民者汲汲為之不遺餘力將見困窮之民欲為盗者以為自今吾猶可以生也何苦而從盗乎既為盗者咸知君有哀矜之誠無忿嫉之念亦將消阻閉藏各欲解散乃徐為之規畫或可招安或當剿滅時措之宜詢於群謀而斷以已意盡一方之才處一方之事寧不恢恢乎其有餘地也哉盗既解散又當益恤民隠可興之利當除之害次第不遺庶民各安生而無將来為盗之患矣君嘗為理官盗之抵死者尚欲為求其生今兹之往盗之猶可以生者君豈忍盡寘之死邪君之司刑不忍輕寘一人於法夫兵尤刑之大者也一輕用之則人之不得其死者衆矣君豈忍之哉吾固知其不然矣昔漢宣以龔遂刺渤海遂因請曰國家赤子弄兵於潢池今將使臣安之邪將勝之也帝曰選用良吏固欲安之耳遂復自請毋拘臣以文法今國家以漳南多盗擅君以刺史之權予君以璽書之重視漢宣之用龔遂殆將過之君將何以稱上意邪亦曰昔之有司使良民為盗今君使盗為良民則漳南之治當與渤海同而國家得人可以比隆於漢室矣豈不休哉雖然余之言止盗皆安養之事耳未及教民也民生有欲不能無争争則易以亂惟禮可以已之君以戴記起家登進士必能以禮讓教其民矣余故可得而畧也

  送趙終吉擢守曲靖軍民府序

  蜀人趙終吉連守三州皆有惠政君去州之民思之入為南都尚書郎校乆從君之後知君有德長者也正德己巳君擢守曲靖軍民府寮友嚴家孚軰祖於江之滸而需校贈之以言校義不可辭乃言曰郡守民之師帥也曲靖地方數百里紀綱之理亂風俗之汙隆咸繫於君之一身焉耳政始於自治則不嚴而肅教始於躬行則不令而從是故其本莫先於正已守也者承君之德而致之民者也否則上雖有愛民之心下孰與被其澤哉曲靖遠京師萬餘里而吾君以其土地人民全付與君以君能宣其德也君身在外乃心罔不在帝室則吾君無南顧之憂矣是故其職莫重於體君郡之民以守為父母曲靖之民皆君之子賴君以養其生者也今之為民父母者茍利於已而不顧其害之切於民求已之名而不計其名之無其實民奚賴焉君能愛民如子民將愛君如父母矣是故其德莫切於愛民曲靖一郡合四州二縣之属吏於兹土者以百人而君為之長君知其賢而勸之人孰不勉於善知其不肖而懲之人孰不愧於惡是使不肖為賢也君欲知其賢與不肖則莫若進其人於庭而問之退而試之以事書其姓名於屏朝夕訪之而疏其下則賢者易知也不肖者易知也而賞罰可行矣是故其要莫急於知人一郡之内庻事皆責於君人性之所宜政體之所尚可興之利當除之害守一人豈能盡知而盡行之邪君其虛心以求之使四境之内皆欣欣然而来樂告我以善則衆人之功孰非君之功邪是故其次莫大於好善君之往也行是五者請毋緩其功而急其效毋有其始而靡其終時有毁譽事有利害毋狥其在人而忽其在我則於為郡也何有衆曰如子之言亦可以治天下矣乎曰今之郡古之國也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國治而後天下平君今日以是道治郡而有成功異時由郡守高第入為公卿則所以治天下者亦舉是道而措之焉耳衆皆曰諾遂書以為贈

  送吳得中僉憲浙江序

  莆人吳得中守南京秋官尚書郎以清謹聞正德己巳冬擢僉浙江按察司事校贈之言曰憲司正人者也已獨可以弗正矣乎自治之弗嚴人將怨而不服躬行之不至人將慢而弗治是故其本莫先於正已風憲之職激濁而揚清賢者弗進而進者匪賢人奚以勸不肖者弗退而退者匪不肖人奚以懲是故其要莫急於知人監司察守令者也郡弗治責諸守縣弗治責諸令若僕僕焉代守令而行其事則亦一守令耳是故其職莫貴於得大體已弗正則好惡弗公而取舍弗明不可以不知人不知人則無以委任而責成功雖欲務大體弗可得已三者相因其本則一耳君曰子之言至矣盡矣校曰未也君盡其在我者矣而毁譽之至於人利害之出於天有不可必則將如之何君曰請益校曰言有義有命焉義所可君則為之義所不可君則勿為其於毁也奚以怒其於譽也奚以喜禍福之在天也莫之致而至非今所能移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若見利而趨見害而避亦惑也已矣君曰敢不敬蚤夜以求服膺子之言因次其言以贈

  ○誌銘

  損益夏敦夫撰李一清墓誌銘

  君諱滄字一清姓李氏初號石泉後以彌文且近名遂去之世為金華永康人其先有諱遠者唐杭州刺史其子暘為參軍破賊有功遂家於杭暘之孫德明為永康始遷之祖曾祖諱秉良嘗代父詣獄而卒人稱其孝祖諱仁仲父諱鑑母蔣氏蘭溪楓山章先生嘗誌其墓君自幼凝重不妄語笑常侍父母側承候起居如成人見者莫不歎異甫長即有志讀書事師唯謹年十四補邑庠生弘治戊午領鄉薦赴春官落第南還適父疾特延明醫湯藥必親甞衣不解帶者月餘及卒哀毁骨立葬奠悉准文公家禮服除入太學時楓山先生為祭酒甚器之正德戊辰登進士第奔母喪哭至絶而復蘇者數四每以不得躬視湯藥殯殮忽忽如癡醉者兩閲歳遇忌日輙涕泣曰今雖欲盡孝敬不可得矣仲兄患足疾每自外歸必至寢前省視祁寒盛暑不廢家事無巨細必咨禀後行季兄澤蚤世遺孤友杜方在抱撫育教娶若已子卒以成立辛未冬服闋赴選除授南京工部營繕司主事工曹歳造恒裒民財將以緣是乾没事渉内府多宦寺參主之故積弊牢莫可破君蒞官一以清慎勤自將夙夜奉公視官事不啻家事爬姦剔蠧毛髪不可干以私不為利勢回屈始而物情齟齬乆之遂安以定今冡宰孫公為工部尚書雅知君凡有興作悉委之君條其材用徒庸卒减前費什之五六不忍糜國家一錢以重病民孫公甚敬信之儀眞歳運甓俵官民船附京師命君督其事君安靖識大體不為細苛民用不擾而吏亦無所容其姦事可便民則為措畫纎悉舟航往来及居民商賈之在儀眞者無老稚賢愚咸頌其德儀眞當漕河衝置壩蓄水惟大潦廼啟閘洩之中貴人利舟便多决閘以行君以法守拒之動攝以威屹不為動懼而止者甚多或贈以文綺之屬君例堅辭不受中貴人亦雅聞君名不敢强平生有守皆此類踰年竣事而還復差司龍江抽分竹木厰君以疾辭時少宰石公署工部曰此非李主事不可必需其愈而遣之不得已起而視事藩府戚里有漏税者君追而治之不少假借雖宦同事者亦憚其風采初乾清坤寧灾至是敕取大木上供君視事如平日持法謹嚴而用意一本於仁恕不忍重搉商人財令價踴貴以病民頌聲播遠近冡宰陸公聞其名方欲擢置吏部以自助不意寢疾而卒實正德十年七月十七日也享年四十有七病革時顧謂其所親曰吾死慎勿須材於公家為吾平生之累及卒無以為殮妻徐氏盡鬻其裝始克歸柩賢士大夫相與弔於朝行旅之人故有德於君者相與哭於野門生耆老之在鄉者相與白於有司為立里門以旌之表曰清修吉士蓋君之積誠動人也友人蜀王教以詩哭之云傷心病革買棺言千古同符昜簀論識者以為名言子男彬臣媵尹氏所出尚幼以卒之明年月日卜葬於霞里祖塋之傍去家二里而近一清資質近道好義樂善不啻饑渇之於飲食遊太學聞楓山論學慨然有求道之志及官南都日以親賢講學為事欿然自視若愚退食自公輙閉門不出潛心六經語孟及程朱文字而求窮理修身之方凡異端之説及近世詞章功利之習不以一毫經心嘗曰人之為學當從人倫日用上實下功夫庻幾歩歩着實不為空言金華之學始於成公而何王金許其傳出於考亭髙弟黄文肅公君守其鄉學甚至未嘗議及前軰短尤尊信文公按其成説佩而行之一字不敢易余嘗曉之曰文公晩年論學及解經要議雖聖人復起不能易也乃若小小文義程朱已不盡同不可深泥也一清曰不然吾軰學未見道今日正當不信已而信先儒之言庻幾求之而可得先儒論或有未定者吾且闕所宜可也余深以為然於乎一清質魯志確以其近道之資而又學不畔道蓋踐履多於講明可謂平正篤實矣天假之年則其所造非余所得以知而不幸齎志而没不亦重可哀邪昔大道既隠漢儒秪以訓詁明經而釋教流入中國乆微程朱則聖學其遂無傳矣今天下家誦程朱之書而六經燦然明世然世降浸薄士往往務空言而闕於實行學益支離好髙者復竊禪語而託於經傳謂可一蹴入孔室而輕訶宋儒號空而不踐實噫弊也乆矣若吾一清以躬行為學而足履實地者安可得邪余不幸生於絶學之後方欲求助於人以進此道得友如一清而又一旦化去踽踽凉凉獨學無助則所哀者豈直朋舊之情而已邪因誌其墓而銘之銘曰昔在孔門曾以魯得確哉李君學從魯入垂絶有言事符易簀後欲知君視此石刻

  損益大意

  一昌黎墓志學史記列傳體而太史公尚矣列傳若為一人作而當時天下事皆備見其體甚大今一清官卑國家事關係亦多亦宜敘見一二然亦不必煩

  一表厥宅里漢人君子鄉髙陽里猶有遺意與今之以官爵甲第立坊者異矣永康此舉可振頽俗法宜得書今但云立里門以旌之傷於畧當增表曰清修吉士

  一文公作曹立之墓表未嘗深闢陸學而象山之徒已譁然不平今門户太髙黨事將起憂其將害蒼生但實修吾學是眞難滅是假易除吾學果大成將不大聲色而自定矣柰何以口舌與争激成其勢况風人之義貴於微婉使言之者無罪而聞之者足以戒庻得性情之正今直云近時一種便儇矯厲之資空虛恠僻之論異説蜂起程朱之書又將為天下大禁余為此懼而力不足以震之則幾於罵矣且彼正因厭俗學支離故喜禪學之捷徑而陷溺多世之髙明之士今捨却俗學一邊專攻彼一邊之失語意亦欠平正而未足服其心也今畧改云云庻幾不偏又意蓄亦不甚露因稱一清起此議論非欲謫彼且亦足以為諷而不至激其怒也

  嘉定金處士墓誌銘

  昔在正德戊寅三月某日嘉定金處士卒越二載建丑月乙酉乃葬前期其孫貢士洲持父命辭母几筵衰絰踵門稽顙泣血跽而致辭乞校勒銘其先墓圖惟不朽伏地不能興校惟金氏之葬也已緩然聞其治喪能深長思棺槨内外易母比化者後艱兹其難朽矣善積者天鍚以餘慶行立者人隨之令名銘墓後世彌文也而奚以為且夙所不習余曷嘗以偏辭書人墓固辭弗敢承而其請彌至是日望貢士之言貎無不惻然動容者越翼旦弗去益悲校終辭之由是父兄咸以是命余交友咸以是敦余哀誠所動也校廼弗忍違洲泣而言曰吾祖少服勞養吾曾祖父母逮養髙祖父母俱髙年多疾病而嗜好不同吾祖委曲承順咸得其懽心焉及終天年竭力襄四喪創祠堂以奉先世歳時祭祀宿戒吾祖母滌器酒食潔豐進生時所嗜物遇先忌終日悲愴愛我曾祖遺姑姊妹篤於愛吾姑姊妹餽遺周恤恒加隆焉曰吾女豈得比先人女曾祖母外宗寖微恒振其乏戒子孫其母忘吾母家曰其愛親如斯乎宗族其稱孝與吾祖幼從謙齋徐先生多識古今之故年旣耆艾見謙齋猶執弟子禮甚恭怡怡如奉家長其於劬書若嗜炙然畫勤家務深夜静坐秉燭讀史欣然忘疲晩年躭讀五倫書誦數咸貫家庭有訓述謙齋語居多謙齋卒施及其子若孫通家往来曰其隆師如是乎鄉黨其稱弟與吾祖惟恒産是務厥心有常無外物慕農事興悉命亞旅疆以往服田畆卑隰植稔髙原藝菽麥圃毓蔬無遺地焉戒毋雜樹花卉曰是饑弗得養饉弗得充者也嬪婦織木綿為衣語人曰吾田舍翁也敢習富貴相以導子孫惰驕服惡華靡器物喜堅朴凡事為經乆計有以珍寳盛飾婦人裝求售者曰兹謂誨淫經有明戒有鬻竒玩好名畫者曰古弗貴異物非衣食之源也惟積書多至萬巻曰其勤儉如斯乎子孫其能守與銘義稱美止子勿言兹皆可撮而傳矣洲又泣曰吾祖言行若有矩度終身無改凡燕飲酒始卒以治數爵微醺不復進杯勺或强至醉竟弗及亂進退儼如後生喜放曠者終燕莫敢譁嘗有令納粟拜爵吾祖輸粟數秉於官弗敢受服或疑其固曰爵惟有德是榮富者出財庻民常分也吾布衣足矣敢濫名器邪及卒遺命以深衣幅巾殮戒子孫毋以貲發身縣大夫舉行鄉飲欲得髙年有行者咸推吾祖宜延居三賔之首後虛介席一以迎固讓弗敢赴曰其執禮如斯乎遺風尚存否吾家雖舊族然至吾祖而家業始益昌吾祖慎取予之節嘗遣人貿布於邑西楊氏閲數而羡十疋曰彼誤予也吾受不可以誤亟還諸楊子孫婚嫁倣禮俗行之以論財為深耻人有無故乞覓者雖甚强黠及甘悦善入者終不屑予一錢丐修浮屠老子之宫者立門外終日廢然而反聞修橋梁除道路而力不贍者無遠近助之財死無以埋者賻之棺饑者周之粟吾父承之曰先人起家惟艱敢居然有先業歳洊饑發粟以賑其鄉將立義塾以教吾族及里人之子弟繼先志也曰其仗義如斯乎而父果哉能光前人可多也已吾何敢愛一辭弗以燕孝子慈孫之心乃論其世嘉定之金厥初家南翔其稱榮一府君者實維金漳浦始遷祖距處士五世矣榮一生華三華三生國英國英生谷瑜谷瑜生有慶娶於朱是生處士諱鑑厥字汝昭人稱為竹軒翁生於某年某月某日壽七十有六齡墓在西漳浦右原祖塋穆兆初處士無恙時視其腓腫及股顧洲曰昔吾祖以是殁吾父亦以是殁兹遺氣所禪邪吾今死期至矣一日從容以遺訓顧洲授之洲嗚咽不能仰視處士徐曰死生其猶旦暮乎而奚悲也臨終爽然曾不怛化其逹生有如此者配張氏繼室以陳子男茝娶孫氏女適朱鵬少稱未亡人二孫洲澣洲篤學謹信人也遡流考源厥有自出校弗及識處士爰以孫故信其祖自愧不德莫能使人徴信余言也雖然洲而修德厥躬何患無傳矣系之銘曰兹惟君之藏既固孔安君有慈孫永其流芳

  莊渠遺書巻十六

附錄:

周禮沿革傳四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魏校撰校字子才號莊渠崑山人宏治乙丑進士官至太常寺卿遷國子監祭酒未上卒諡恭簡事跡具明史儒林傳是編取周禮六官之屬證以秦漢而下官制沿革迄明代而止僅有天官地官春官葢未成之稿也夫時殊事異文質異宜雖三代亦不相沿襲校於數千年後乃欲舉陳迹以繩今不亂天下不止其斷斷不可人人能解卽校亦非竟不知特以不談三代世卽不目爲醇儒故不能不持此論耳自序一篇故摹典誥亦此意也(四庫全書·經部·禮類存目)

春秋經世一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已著錄是編名春秋經世者葢取莊子春秋經世先王之志語也所註惟隱公一卷其注多從左氏然如公矢魚于棠全錄臧僖伯誎詞惟移傳末非禮也且言遠地也二句於傳首此亦何需校之鈔錄耶間有自出新意者如謂紀子伯莒子盟于密當作紀侯子帛以子帛爲紀侯之名又謂挾卒乃異姓之卿則又皆杜撰之談矣(四庫全書總目·經部·春秋類存目)

大學指歸二卷附考異一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已著錄是編乃其所解大學首以古篆寫古本正文奇形詭狀多所作六書精藴中杜撰之字次乃爲指歸一卷其辨致知在格物云致知不可懸空就格物上用功則著實知誘乎外物引之也何故反求諸物曰物欲令人心走豈有物理走心者所謂格揆物定理也理乃在外乎曰物在外理固在心理非一定其見於物者各有定也又云朱子嘗取程叔子之意以補傳校謂樂記一章乃天留之以補格物致知傳也其言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物至而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人生而靜天之性也非大學所謂至善耶性之欲非他動以天也人欲不可謂性之欲好惡之形非大學所謂意耶物至知知人與聖人亦同耳聖人内有節而人無節故流而不反節也者本然之權度非耶古語無節於内者其察物弗之省矣反躬也者非大學所謂知本耶反躬力如萬鈞把柄在手可以作聖矣是故病莫重於知誘物化樂莫重於格物致知其說介於朱王二本之間而更巧於附會其他所論亦往往重守約而輕愽文仍未免失之偏枮夫揆物定理必有所以能揆物定理者究不知以何法揆定之也考異一卷凡十五條亦多穿鑿篆文不爲典要總一好異而已矣(四庫全書總目·經部·四書類存目)

六書精藴六卷音釋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已著錄是書自序謂因古文正小篆之訛擇小篆補古文之缺又謂惟祖頡而參諸籀斯篆可者取之其不可者釐正之云云然字者孳也輾轉孳生如子孫之於祖父血脉相通而面目各別校必以古文正小篆是子孫之貌有不似祖父者卽謂非其子孫也又擇小篆以補古文是子孫之貌有偶似其祖父者卽躋之於祖父之列以補其世系之缺也元以來好異之流以篆入隷如熊忠韻會舉要所譏者已爲駭俗校更層累而高求出其上以籀改小篆之文而所用籀書都無依據名曰復古實則師心其說恐不可訓也末附音釋一卷乃其門人徐官所作以釋註中奇字者書有難解假注以明而其注先需重譯則乖僻無用可知矣(四庫全書總目·經部·小學類存目)

經世策一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已著錄是書編年紀事起漢高祖奉楚懷王命伐秦之歲止文帝末年似於通鑑綱目中偶拈一二卷以己意筆削之大旨欲仿春秋而旣非經體又非傳體如高帝元年書曰沛公掾蕭何收丞相府圖籍不及收博士所藏先王典籍遂滅齊魯諸儒傳習自孔氏者不復全此仿春秋何例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編年類存目)

官職會通二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明魏校撰校有周禮沿革傳巳著錄此書又敷衍其說以明之六部配周之六官其所屬官因以附焉僅有天官地官春官夏官四篇葢亦未成之稿每述一官必曰今欲正某官之職云云然言之則成理行之則必窒自漢以來未有以周禮致太平者也(四庫全書總目·史部·職官類存目)

魏校  (清)沈佳 撰

(四庫全書·史部·傳記類·總錄之屬·明儒言行錄卷七)

字子才南直崑山人弘治乙丑進士仕至太常寺卿

公為諸生時每朔朢春秋入謁孔子廟肅容瞻拜如親承之舉進士費宏一見以范仲淹期之正德初授南刑部主事累遷郎中自以少年筮仕人情物理或未曉暢每訊重獄虛己求教於前輩長者或反復思維寢食俱廢有愬不平者雖甚喧聒必盡其辭直提牢省視囚人疾病飲食悉為調劑至會審監刑衆皆盛服事畢宴飲公獨澹服素食慘見顔面至其履法操正直己行志亡如也

九年召為兵部職方郎中稱疾家居究心問學言今之學聖人者不求之人生而静之初而求之孩提知識之始不察性之欲與物之欲所以分而但主其轉流之思念聼其言且聖人考其行實凡夫當將一切名利之心斬絶浄盡立志如天之崇循序用力跬歩皆在實地乃可至於聖人之道家居慕古簡重不以事物經心塵凝滿室處之泊然羸病杜門聞一善士亟疾求見為人貎恭色温而出處取舍審之至精執之至確

世宗即位首起廣東副使提督學正先德行興小學以教士聘翟宗魯以為士師禁火塟斥滛詞取曹溪故傳衣鉢毁而焚之

按宗魯博羅人砥勵節行學必聖賢居處必敬行必古禮來學者必先収放心能改過而後教之公聘宗魯居之省心亭一日問省心之義對曰聞省身矣不聞省心心一也省之無迺二乎

居一年丁外艱歸以簡絀科嚴請謁道絶粤人不無觖望歸而粤人有為言官者劾公媒孽訓士之短竄之戎籍然公德譽素孚莫能抑也服闋補江西兵備副使力辭既言官劾公者坐黜職改命督學河南祠伏羲於畫卦臺以蔡仲始封國依太公祭爽鳩之義而以世子死社稷書於春秋者配立經祠以祀子貢曹卹漆雕開秦冉援漢梅福疏請封孔子後為世博士守微子廟因嵗時省湯陵不果用居數月用桂蕚薦轉大理寺少卿明年轉國子監祭酒時張璁為相卿佐入謁多踧踖隅坐特公為上客既酬對亦心服之蕚仍薦公為經筵講官以進講敬眀乃罰章不合上旨改用遂改太常寺添註少卿已陞本寺卿明年致仕歸

公事父母至孝居喪動遵古禮友於兄弟與士大夫簡牘徃來皆刻修責治之語其篤志聖賢真猶饑渇之於飲食也李夢陽過公論學公勸以沉潜深造夢陽因問平生病痛所在曰公才甚髙但虗志與憍氣害道之甚者也夢陽歎曰吾早見公二十年有此哉公僅一子一孫晚而連喪其答人慰唁之書言逹以破愛敬以易哀畏天以終身焉卒贈禮部侍郎諡恭簡有司立祠祀之先生之學始得之餘干胡敬齋大要以主静為功葆合冲和蓄極而發嘗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惟潜龍為近之而與同時講道者論終不相合(歸震川文集)

對客終日端坐談論不倦唐荆川曽與坐論一日不堪其困或問先生得無勞否曰想於談論時自有得力處他日又問曰只要説得當

國朝諸儒魏莊渠似為著實常寄唐荆川書云公寛以居之矣所少者學以聚之問以辨之耳又寄吕涇野書云近來學者每有好名之病以好名之心聴過髙之論鮮不害道者歐陽崇一訥行敏言當以此意告之其言皆中病盖平時工力所到故以此告人(陸樹聲適國語録上同)

陸文裕嗜古玩羅列一室中聞莊渠先生至訪悉為撤去(見聞録)

黄太冲曰先生私淑於胡敬齋其宗旨為天根之學從人生而静培養根基若自孩提知識後起則未免夾雜矣所謂天根即是主宰貫動静而一之者也敬齋言心無主宰静也不是工夫動也不是工夫此師門敬字口訣也第敬齋工夫分乎動静先生貫串總是一箇不離本末作兩段事則加宻矣聶雙江歸寂之旨當是發端於先生者也先生言理自然無為豈有靈也氣形而下莫能自主宰心則虛靈而能主宰理也氣也心也歧而為三不知天地間祗有一氣其升降徃來即理也人得之以為心亦氣也氣若不能自主宰何以春而必夏必秋必冬哉草木之榮枯寒暑之運行地理之剛柔象緯之順逆人物之生化夫孰使之哉皆氣之自為主宰也以其能主宰故名之曰理其間氣之有過不及亦是理之當然無過不及便不成氣矣氣既能主宰而靈則理亦有靈矣若先生之言氣之善惡無與於理理從而善之惡之理不特死物且閒物矣其在於人此虛靈者氣也虛靈中之主宰即理也善固理矣即過不及而為惡亦是欲動情勝此理未嘗不在其間故曰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以眀氣之不能離於理也

先生講學星溪之上從游者嘗百人一日來溪上見天文四垂混混日星升沉雲霞舒卷覺乾端坤倪軒豁呈露其學大進自謂得之主静云(江南通志)

所著有體仁説大學指歸六書精藴遺書師説語録文集行世

論學書

存養省察工夫固學問根本亦須發大勇猛心方做得成就若全不曽發憤只平平做將去可知是做不成也孔門自曾子以至孟子氣質皆偏於剛然其所以傳聖人之道則皆得剛毅之力也文公謂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毅的人亦立脚不住伊川言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矣此與敬以直内同理謂敬為和樂固不可然敬須和樂只是心中無事也

天下之事若從憤世嫉邪起端未免偏於肅殺必也從太和中發出四時之氣咸備而春生常為之主乃可合德造化也

大丈夫凍死則凍死餓死則餓死方能堂堂立天地間若開口告人貧要人憐我以小惠呴沫我得無賤丈夫平

人心元神昭昭靈靈収斂停蓄因其真機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自有無窮之妙若專内遺外日用間分本末作兩段事如此仍是支離也

近體大學頗窺聖學之樞機至易至簡説者自生煩難陽眀盖有激者故翻禪學公案推佛而附於儒被他説得大快易聳動人今為其學者大抵髙擡此心不在本位而於義利大界限反多依違

吾輩欲學聖人不求諸人生而静祗就孩提有知識後説起又不察性之欲與物欲則是以念念流轉者為主陳元誠疑吾近日學問見得佛老與聖人同大為吾懼人心立極雖有間斷處而好接頭否則終日向學不免散而無統也

象山天資甚髙論學甚正凡所指示坦然如由大道而行但氣質尚麤鍛鍊未粹不免好剛使氣過為抑揚之詞反使人疑昔議其近於禪學此某之陋也

大抵人自未應事及乎應事以至事過總是此心又進一歩自未起念時及乎起念以至念息亦猶是也善用功則貫串做一個否則間斷矣吾所謂立本是貫串動静工夫研幾云者只就應事起念時更著精彩也

道體浩浩無窮吾輩既為氣質拘住若欲止據己見持守終恐規模窄狹豈能展拓得去古人所以親師取友汲汲於講學者非故汎濫於外也止欲廣求天下義理而反之於身合天下之長以為一己之長集天下之善以為一己之善庶幾規模濶大氣質不得而限之

冬氣閉藏極於嚴宻故春生温厚之氣充欝熏烝陰崖寒谷亦透學而勿主静何以養吾仁體仁說下同

涵養可以熟仁若天資和順不足於剛毅可更於義上用功否曰陽之收斂處便是隂仁之斷制處便是義静中一念萌動纔渉自私自利便覺戾氣發生自與和氣相反不能遏之於微戾氣一盛和氣便都消鑠盡了須重接續起來但覺纔是物欲便與截斷斬其根芽此便是精義工夫也

整齊嚴肅莫是先制於外否曰此正是由中而出吾心纔欲檢束四體便自竦然矣外既不敢妄動内亦不敢妄思交養之道也

木必有根然後千枝萬葉可從而立水必有源然後千流萬派其出無窮人須存得此心有箇主宰則萬事可以次第而治

古人藴蓄深厚故發越盛大今人容易漏泄於外何由厚積而逺施學者當深玩黙成氣象

吾一呼一吸未嘗不與大化通故一念善上帝必知之一念不善上帝必知之天命有善無惡故善則順天惡則逆天畏天之至者常防未萌之惡

天地氣化初極渾厚開盛則文眀久之漸以澆薄盛極則有衰也聖人生衰世常欲返樸還淳以囬造化故大林放問禮之本質是從裏面漸發出來文是外面發得極盛聖人欲人常存得這些好意思在裏面令深厚懇惻有餘若只務外面好看却是作偽也

一理散為萬事常存此心則全體渾然在此而又随事精察力行之則其用燦然各有著落

人君當眀乾坤易簡之理天下之賢才豈能人人而知之耶君惟論一相相簡大寮俾各自置其屬人得舉其所知而效之於上則無遺賢所謂乾以易知也天下之政豈能事事而親之耶君恭已於上委任於相相分任於百司而責其成功上好要而百事詳所謂坤以簡能也

衆欲不行天理自見

魏校字子才崑山人弘治乙丑進士歴官國子祭酒改太常少卿遷本寺卿致仕卒諡恭簡校幼有異質私淑胡居仁主敬之學而貫通諸儒之説折衷於六經醇如也貌朴訥簡重言動以禮學者稱莊渠先生(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江南通志卷一百三 十八)

魏校字子才崑山人弘治進士正徳時仕至太常卿公恬靜端確篤志性命之學厯官大司成澹若寒士嘗以六書之義通貫三才殫精研思究極本原作六書精藴為世所宗(四庫全書·子部·藝術類·書畫之屬·書史會要__續書史會要)

魏恭簡公校字子才崐山之真義里人弱冠舉鄉試其明年舉會試皆高等尋授南京刑部主事進郎中移疾歸召為兵部職方郎中不赴居久之起為廣東按察副使提督學校父憂歸服除調補贛州兵偹副使乞休再補河南按察副使仍提督學校入為大理少卿改國子祭酒以進講忤旨調太常少卿進本寺卿提督四夷舘遂致仕中外交薦皆不起卒年六十一贈禮部右侍郎公始在郎曹時與故大司馬胡永清李立卿為經濟之學已與故少宰余子積為身心之學居恒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惟潜龍近之其大要在主敬而敦踐履天下盛行王氏學公與之不甚合而其召用也實出故相蕚當是時故相璁忌而排之唯上亦以公迂不復用也公卒之日天下信以為賢長者而學廢不傳久矣余嘗獲侍公儼若寺所塑阿羅漢者今像僅志其大都耳

贊曰主敬之學實程叔子而公奉之務敦踐履凡所著書亡適非體是故講筵垂用而尼道之不行公其已矣此洙而微寧不悲只(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弇州四部稿續稿卷一百四十八)

祭魏莊渠先生文  (明)羅洪先 撰

(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念菴文集卷十七)

嗚呼自道之喪學日以分或執私見或泥空文或雜異端億説紛紜門開戸列反躬未聞於惟先生幼抱偉識違世背俗凝然特立絶去多藝斂精蓄力聖賢我師所志惟一謂人之生有欲有知辨察弗宻學其殆而天根天機動靜弗離虛以精義靜為動基不勦衆言不由師授寢處食飲是圖是究四海多賢昔予云遘惟日孳孳莫居其右洪先辱教敬如蓍龜論與考訂事必箴規跡雖少違心則弗移每問安否以卜興衰音問幾時悲風忽動山川伊阻莫致一慟千里戒途三年升堂匪德之懷惟道之傷嗚呼

明太常卿贈正議大夫資治尹禮部右侍郎恭簡魏公墓碑(徐中行)  (明)黄宗羲 編

(四庫全書·集部·總集類·明文海卷四百四十四)

公名校字子才少英頴絶倫讀書四行俱下弘治甲子魁應天鄉試乙丑第進士正徳改元授南京刑部主事歴員外郎中訊讞必齋居夏日滌溷穢於疾病者飲食之臨刑素服事畢不御酒肉與諸郎異時奄豎劉瑾弟瑯守備留都張甚諸郎願有謁公不徃其將攟擴某富人死公不避嫌骫法瑯卒莫能絀日集諸郎講徳與鄱陽俞子積信州夏淳夫武城王純甫尤切劘烝烝如也九年改職方時嬖倖擁兵大内藩宗將告變乃移病歸星溪學士大夫多造廬請益薦者無虛嵗間承召不起藩王變定武宗崩世宗立諸嬖倖誅乃起家為副使督廣東學政遵功令頒化條毁滛祠創社學專祀宋儒及名吏鄉先生卓犖者且示民息訟弭盗一以敦本為務士知鄉徃者命禮遣而躬導之其有道術者不憚與之友踰年謡俗一變而奔封主事喪歸盡禮服闋補江西兵備力辭弗允改督河南學政大較如廣東而矩矱稍廓行冠禮正名稱毁浮屠像專祠羲皇於畫卦臺以蔡仲始封國依太公祭爽鳩之義而以世子死社稷書於春秋者配信陽宰端木公賜蔡人曹公卹漆雕公開秦公冉為之立經祠又援漢梅福疏請封孔子後為世愽士守微子廟因嵗時省湯陵不果甫三月轉大理少卿冢宰桂文襄公推轂之也凡封事質正多為之削草明年轉國子祭酒例謁相國踧踖偶坐公上坐自如相國蓋嗛之及充經筵相國滋不恱故事講章先裁於相國不賛一詞而愈益嗛俄改太常假少卿已陞卿提學四夷館時上議禮進郊社論二篇明年致政歸飬太安人張氏甚謹撫兄諸子而教之篤其先本姓李居長洲莊渠城自莊渠始祖三傳曰琳鞠於姨夫崑山魏家而蒙其姓琳生鍾鍾生公父珪雅意復姓因其先有迷所出而與李氏婚迨公疏復不得復為憾言必稱莊渠人多稱為莊渠先生乃為李氏統宗族屬譜祭則合族以申其義而於無告者有賑其孝友若此薦者無虛嵗雖冢宰聞問不答舉主費文憲公再入相期呉門不赴卒乃候其喪而修正大抵然也嘉靖癸卯卒距成化癸卯生享年六十有一訃聞贈官賜謚及祭塟於某山子紀夭季子殤配淑人王氏奉公遺命以兄子續子恒嗣紀恒殤郡守命續嗣公續舉於鄉矣鋟公太學解六書解遺文若干行世命立經祠於學宫左春秋有司奉嘗焉徐中行曰余聞莊簡公引當代名公十六人為公誄詳哉其知之也世君子或能之兩者無當於大誼乃君子弗能焉豈非苟然者耶自浮屠入中國少林逹磨面壁九年傳其影也入石慧能受其衣鉢於曹溪世咸惑以為神公督學南粤旣毁其鉢督學中州復斲其影匪直嘵嘵實躬任之矣故其學引繩墨必軌於正義病邇來欵言者比於晉之清談則其所就豈茍然蓋可俟之不惑者矣銘曰

浮屠而熾公也伊何旣毁慧能爰斵逹磨乃識其大雅行孔多疇不是式有欝其何